盘州来信：时间他或许是个偷书的贼

Dear ：

从 2011 年搬到这个房子，一直是琐碎的记忆，这八年我好像从来没有机会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或者静坐，今天的这半小时里，听了对面学校的广播音乐，从匆匆那年到那些年。

下午沿着家门口的路，弯弯曲曲的走了很久，路旁的行道树换成了椰棕，恍惚的时候会有海南的感觉，原来的山坡被推平，盖上了住宅，小区的名字也很像地理位置一般，位置高的地方叫云鼎尚城，靠近马路略矮一点叫顺城怡景，你会在想这些年里，从未有意识下楼，也未在小区里留下片刻；一年的花开花落，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你很难有精力和机会去完整的感受，哪怕只是瞬间。但就在这短短的20分钟里，你大概会意识到，你所有的生命过往也会如同这并不寻常的每日，在这寻常之中慢慢退去。

家的变和不变

今年回来家里的变化很大，氛围相比于以前和谐幸福了许多，奶奶在家里养老，跟母亲婆媳关系和谐，以往大家对母亲性格上的误解变成了对她的崇拜，也深深欣赏母亲的能力，母亲一人做两份工作，主持着家里的大局，父亲帮母亲做其中的一份，当然也更体谅母亲的辛苦，然后母亲按月给父亲发工资，时不时还发些奖金及零花钱，今年520的时候还发了520的红包，嘴上还念叨父亲自己攒了小金库。

母亲过分充实的安排，变成了这个家里最忙碌的人，除了工作之外，母亲还经营着自己的爱好：广场舞，并且由于身体状况稳定业余活动热情，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高峰期有大型活动或者文艺汇演的时候，母亲一人要承担三个舞种的工作，只要不下雨，雷打不动的训练，我们都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但她总是乐此不彼，一直沉醉于其中，每每在家人群里看到母亲发广场舞视频的时候，大家都是一片掌声。

父亲的变化也非常大，今年戒酒，日常已经不再喝酒，此前接近30年的国粹爱好也完全放弃，毕竟这些年做惯了「送财童子」到老意识到没有意义，更多时间投入到生活里来，除了日常沉迷于听音乐和小说担心对耳朵不好之外，俨然一副模范宅男丈夫的形象：每天送母亲去上班，然后去做母亲其中的一份工作，中午接回来，然后晚上又去接她下班，帮忙做一些事情，之后送去跳舞。心态也比过去这些年好了很多，心里的包袱也在渐渐放下。

幸运的是，还未觉得父母正在老去，也依然觉得他们还年轻，生活的活力让他们在很多细节上看起来并不苍老。

临出门那天中午，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买了一个很大的苦荞饼，说怕我路上饿，可能在奶奶心里每一次孙子离家都会是一次长途，要走很远的路，不准备充足的食物怎么能抵御这千山万水的跋涉，我走的时候没有把苦荞饼装在包里_，_真的很大很吃不下，但是认真的拍了张照片，这是一个不吃的苦荞饼，也是奶奶朴实的爱。

数字浪潮

家里的一些变化也让人欣喜，公交已经可以刷云闪付和微信，母亲说配合云闪付的活动可以实现几毛钱乘公交，看了母亲过去几月的绑卡流水，平均 5 毛钱的流水支出，突然觉得钱好像也很经用，一月公交才花二十块钱；二维码收款已是标配，路边烤洋芋和臭豆腐的摊也支持微信和支付宝，已经可以完全不用带现金出门；有几个公交 APP 里都已经有实时公交，还有多远几辆车在路上一目了然；打开百度地图，街景已经到家楼下，我过去几年一直用 Google 街景看家乡的变化，但数据已经是几年前，百度的街景就是这两年的数据，家楼下的店铺还没有大的变化，无论你在北京在上海在深圳，打开地图，都是熟悉的味道；走过一个社区超市的时候，醒目的位置里挂着支付宝自助收银扫脸支付的宣传。

数字社会的变革带来了巨大发展，大部分的小城镇正在被城市化的浪潮席卷，牵动了一个小城市生活缩影，一个十八线的城市也被滚滚浪潮推动着，搭上普惠技术的高速列车，不断向前。你知道一些东西会很快，但你没想到会那么快；而更残酷的一点是，你有机会见证着变化，但你没有时间看着变化，更无法亲身参与变化，最近这些年，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无一例外都错过。

除了数字社会的变革，有一些城市化进程里不可避免的问题也开始显现。

从高铁站出来，一路都是楼盘的广告，大大小小几十个，不是&&府壹号，就是&&湾，还有&&尚城，&&公馆，&&华府，你光看楼盘名字已经分不出来这是在北京还是上海，甚至有些名字取的比北京的高端别墅还洋气，听家里人说这里的楼盘销售状况都不错，平均每个楼盘应该有超过 50% 的房子已经售出，剩下的也在一步一步卖，不过有些极端的销售方式还是有些吃惊。

具体表现为，某个楼盘雇了 200 人的销售团队，一般楼盘的售楼小姐对外形和气质包括谈吐跟销售能力都有一定标准的要求，但这个楼盘 200 个人的销售团队只有不到 10 人是在开发商售楼部售楼，剩余的大部分都分布在城市的车站，主要商场等人流密集的地方，人拉人的方式去看楼盘，用亲戚的话说就是，只要你刚出车站，就必然有一个大姐过来问你看不看房，

“看房克不克，走咯嘛，免费班车有吃的还有礼物嗦，走嘛克不克。”

翻译过来就是走嘛走嘛看房免费班车有零食小吃和礼品赠送，边说还会边拉你上车，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出高铁站的时候是有一堆大妈在出口拉人，并不知道是卖房的销售，也很难将她们跟售楼小姐联系起来，但就是那么真实。

老去的不是城市，是你

每次回家，都会有一些逃不开的话题，这些话题总是一遍一遍被提起，但却总是一次一次被搁置，没有被解决，父母正在老去，城市正在变化，人生的不确定性在继续延长，我怕我会很像一个外地人，也终究可能会变成一个外地人，但每次归家的心情，从踏上航班的那一刻，从浓浓乡音的登机口开始。

回家的喜悦写在脸上，但对父母的影响是放在心里，父母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全是担忧，母亲的深夜教诲一遍又一遍，却依然于事无补，人生里会经历的很多事情，在面对的瞬间，是无解的。

刚回来的那天晚上，母亲牙疼，一晚上睡不着觉，十二点陪她去看了个急诊，跑前跑后，做了一个牙龈处理，这是这几年为人子最有价值的一次，可惜不能常伴身边，想来这也是内心之大愧。

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云村又放陈老师《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不知道云村是偶然还是故意，最近两次在高铁站都是这首歌，可能，有些事情会远去。

时间他或许是个偷书的贼，带走一切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你回音。